- 學海遺珍 · 第九十二期 -

中國傳統家具經過魏晉至唐五代時期的演變過程，到宋代已大體趨于定型。再經過兩宋和元代的發展，到明代則開始進入成熟時期。

它不僅在造型上較前代有很大突破，同時在材質、結構以及適應人們生活需要的尺度規格等方面，都有很嚴的要求。這是中國傳統家具進入實用性、科學性的重要標志。

它是古代匠師們總結和綜合傳統經驗，發揮聰明才智，并加以發明創造，逐步形成了具有高度科學性、藝術性的明式風格。

明代的桌、案、幾

文 / 胡德生

明式家具的藝術成就主要形成于明代，進而延續到清代康熙時期。這一時期生產的家具，大體具有相同的風格特點，以至在藝術領域里形成一種藝術概念，而稱其為“明式家具”。

明式家具就其功能大體可分為床榻、椅凳、桌案、箱柜、屏風、臺架等六個門類。就桌案而言，又可分為有束腰和無束腰兩種類型。

無束腰羅鍋棖卡子花炕桌

有束腰彭牙鼓腿炕桌

有束腰家具是在桌面下裝一道縮進面沿的線條，有如給家具系上一條腰帶，故名“束腰”。束腰下的牙板仍與面沿垂直。

束腰有兩種作法，一種低束腰，一種高束腰。

低束腰的牙板下一般還要安羅鍋撐和矮老，或者霸王撐。如果不用羅鍋撐和霸王撐，則必須在足下裝托泥，起加固作用。

低束腰馬蹄腿方桌

高束腰家具面下裝矮老分為數格，四角即是外露的四腿上截兒，與矮老融為一體。矮老兩側分別起槽兒，牙板的上側裝托腮，中間鑲安絳環板。絳環板的板心浮雕各種圖案或鏤空花紋。

高束腰炕桌

高束腰的作用不但美化了家具，更重要的是拉大了牙板與面沿的距離，有效地固定了四腿。因而牙板下不必再有過多的輔助部件。

有束腰的家具不管低束腰還是高束腰，在桌子的四足都削出內翻或外翻馬蹄兒，有的還在腿的中間部位雕出云紋翅。這已成為有束腰家具的一個特征。

明 黃花梨帶暗屜小長桌

無束腰桌子即四腿直接支撐桌面，四腿之間有牙板或橫撐連接，用以固定四足和支撐桌面。無束腰桌子不論圓腿、方腿，足端一般不作任何裝飾，只有個別的為減少腿足磨損而在足端裝上銅套。其主要目的在于保護四足，同時也起到相應的裝飾效果。

案的造型有別于桌子，突出表現為案的腿足不在四角，而在案的兩側向里收進一些的位置上。兩側的腿間大都鑲有雕刻各種圖案的板心或各式圈口。

桌形結體

案形結體

案足有兩種作法，一種是案足不直接觸地，而是落在托泥上。它又不像桌子托泥那樣用四框攢成，而是兩腿共用一個長條形的木方子。每張案子須用兩個托泥。

另一種是不用托泥的，腿足直接觸地，在兩腿下端橫撐以下分別向外撇出。

夾頭榫帶托子平頭案

這兩種案上部的作法基本相同，案腿上端橫向開出夾頭榫，前后兩面各用一條通長的牙板把兩側案腿貫通在一起。使腿和牙板共同支承案面，兩側的腿還有意向外叉出，以增加穩定性。

還有一種與案稍有不同的家具，其兩側腿足下不帶托泥，也無圈口和雕花板心，而是在腿間稍上一些的位置上平裝兩條橫撐，有的在左右兩腿間的長牙板下再加一條長撐。

夾頭榫四足著地無管腳棖平頭案

這類家具，如果面上兩端裝有翹頭，那么無論大小，一般都稱為案。如果不帶翹頭，那就另當別論了。人們一般把較大的稱為案，較小的稱為桌。

王世襄先生在《明式家具研究》一書中，把腿足在板面四角的稱為“桌形結體”，把四足不在四角而在縮進一些位置的稱為“案形結體”。根據這個論斷衡量，這種家具具備案的特點較多，尤其是腿足的位置和夾頭榫結構，因此，嚴格說來，還應叫案。

插肩榫云紋平頭案 / 酒桌

桌形結體一般不包括案，而案形結體不僅包括案，也包括這種類形的桌子。人們把大者稱案，自不必說，把小者稱桌，即案形結體的桌子。

說明這類小案桌與同等大小的桌子在使用功能上沒有什么區別。也說明案和桌產生、發展到現在，始終保持著極其密切的聯系。

清代桌案的風格特點

清代家具在康熙以前還保持著明代的風格和特點。這是因為清代建國不久，明末的一些匠師到康熙時還健在，加上經濟剛剛恢復，總要有一個發展過程。

由于經濟的發展和手工藝技術的提高，使傳統家具的裝飾手法和裝飾題材有了很大變化。各地均有特長，形成色彩紛呈，絢麗多彩的清式風格。

到清代乾隆時期，已形成以廣州、蘇州、北京三大城市為主的三大名作。在造型、裝飾手法和裝飾題材上與明式家具風格形成鮮明的對比。

清代桌案和明代桌案的明顯區別主要體現在馬蹄上，明代多用大挖馬蹄兒，而清代則多用直角回紋馬蹄兒。明代桌案常用壸門式牙板，清代則絕少采用。

明代大挖馬蹄腿

清代回紋馬蹄腿

清代家具的裝飾手法主要是雕刻、鑲嵌、彩繪三種，就桌案而言，其用料普遍較明式家具要大，以便使雕刻、鑲嵌、彩繪等工藝技藝有充分的發揮余地。

清式家具的雕刻以廣州制品最為突出，雕刻圖案一般較深，有時還兼有鏤雕。廣式家具的又一特點是采用西洋紋飾較多，其次是鑲嵌。鑲嵌材料以象牙、羅甸、景泰藍為主。

18至19世紀 廣作仿西式座椅

蘇式家具在用料上較其它地區要小得多，原因是木材來源少，工匠為節省木料，還時常的暗處摻假，以其它雜木代替。有的以硬木作成框架，用雜木鑲心，再髹飾面心。

蘇式家具內部大多糊布罩漆，目的在于防止穿帶及板面受潮變形，同時也有遮丑作用。

蘇式黃花梨圓角柜

京式家具一般以清宮造辦處制作的家具為主。在清宮造辦處中設有專門的廣木作，從廣東招募優秀工匠充任，所制木器較多地體現了廣式風格。

但木料多由廣州運來，一車木料輾轉數月才能運到北京，沿途人力、物力、花費開銷自不必說，皇帝本人也深知這一點。因此，在制作某一件家具時都必須先畫樣呈覽，經皇帝批準后方可作成。

京作紫檀福博古柜

在這些御批中，經常記載著這樣的事情，皇帝看了畫樣后覺得某部分用料偏大，及時批示將某部分改小些。久而久之，形成京式家具較廣式用料小的特點。

在造辦處普通木作中，多由江南廣大地區選招工匠，作工趨向蘇式。不同的是在清宮造辦處制作的家具較江南地區用料稍大。而且沒有摻假的現象。

京式桌案的雕刻藝術也與廣式稍有不同，一般較廣式略淺，裝飾花紋多從古代銅器上、玉器上吸取素材，如夔紋、螭紋、饕餮紋等，顯示出古色古香，文靜典雅的藝術形象。

清乾隆 紫檀福慶有余書案

清式家具除以上三個地區外，還有廈門的描金漆家具、寧波的嵌骨家具、江西的嵌瓷家具、山東的嵌金銀絲家具、山西的大漆羅甸家具等，都是全國有名的產品。

明代桌案的種類與形制

1、方桌

凡四邊長度相等的桌子都稱為方桌，如常見的八仙桌。此桌有帶束腰和不帶束腰兩種形式。

有束腰方桌

無束腰方桌

方桌中還有一種一腿三牙式的，造型獨特，其桌腿側腳收分明顯，足端亦不作任何裝飾。桌面邊框用材較寬，使腿子得以向里收縮。面下桌牙除隨邊兩條外，另在桌角下沿裝一小板，與其它兩條長牙形成135度角。

這三個方向的桌牙都同時裝在一條桌腿上，共同支撐著桌面，故稱一腿三牙。這種方桌不僅結構堅實，造型也很美觀。

一腿三牙方桌

2、長桌、條桌與條案

長桌也叫長方桌，它的長度一般不超過寬度的兩倍。長度超過寬度兩倍以上的一般都稱為條桌。

有束腰展腿式長方桌

條桌分有束腰和無束腰兩種。條案都無束腰，分平頭和翹頭兩種，平頭案有寬有窄，長度不超過寬度兩倍的，常稱為“油桌”一般形體不大，實際上是一種案形結體的桌子。

較大的平頭案有超過2米的，一般用于寫字或作畫，稱為畫案。

無束腰霸王棖馬蹄腿畫桌

條案，則專指長度超過寬度兩倍以上的案子。個別平頭案的長度也有超過寬度兩倍以上的，也屬于條案范疇。

四面平式條桌

翹頭案的長度一般都超過寬度兩倍以上，有的超過四五倍以上，所以翹頭案都稱條案。明代翹頭案多用鐵力木和花梨木制成。兩端的翹頭常與案面抹頭一木聯作，在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家具藏品中，這方面的實例很多。

平頭案 / 條案

條案當中還有一種架幾案，是明代后期出現的家具品種。明清兩代皇宮和園林別墅以及王府等大型建筑使用較多。

架幾案

因其體形較大，一般在正廳兩側各設架幾案一組，每組由三件組成，形式為兩個方幾上橫架一條長條形面板，用以陳放大件陳設品。

如果開間較深，案面加長，一般在面板正中的位置再加一方幾，在較大的空間里陳設架幾案，再配以大件的銅器或山石盆景，其莊重、典雅的藝術效果更勝翹頭案一籌。

3、炕桌、炕幾和炕案

炕桌、炕幾和炕案，是在床榻上使用的一種矮形家具。它的結構特點多模仿大形桌案的作法，而造型卻較大形桌案富有變化。如：鼓腿膨牙炕桌、三彎腿炕桌等。

鼓腿膨牙作法，是桌腿自拱肩處膨出后向下延伸然后又向內收，盡端削出馬蹄兒。牙板因隨腿的張出也向外膨出，因而又寫作“弧腿蓬牙”。

彭牙鼓腿炕桌

三彎腿炕桌的上部與鼓腿膨牙桌上部完全相同。唯有腿足處自拱肩處向外張出后又向里彎曲，快到盡頭時，又向外來個急轉彎，形成外翻馬蹄兒。這類炕桌多用托泥。除框式托泥外，還有圓珠式托泥。

三彎腿炕桌

炕案的做法與大形條案相同。日常使用則與炕幾的作用完全一致。在皇宮和王府廳堂常在臨窗設坐炕，長度一般與建筑的開間相等，正中設炕桌，兩側放坐褥或隱枕，左右靠墻各擺一炕幾或炕案，陳設爐、瓶、盆景等。

炕案

炕幾和炕案只是形制不同，長短大小則相差無幾，多呈長條形，主要用于坐時靠倚，有時也用于放置器物。

概括起來說，炕桌、炕案和炕幾，都屬于同一范疇的家具。它們在使用中既可以依憑靠倚，又可以用于放置器物或用于宴享。

三希堂，三塊板構成的炕幾

炕桌是一種近似方形的長方桌，它的長寬之比差距不大?？话赋Y構和造型有別于桌外，長寬之比的差距也較大。明代時，炕幾、炕桌和炕案的使用很普遍，而且也非常講究。

4、香幾

香幾是用來焚香置爐的家具。但并不絕對，有時也可它用。香幾大多成組或成對使用。香幾的形制以束腰作法居多，腿足較高，多為三彎式，自束腰下開始向外膨出，拱肩最大處較幾面外沿還要大出許多。足下帶托泥，整體外觀呈花瓶式，高度在90-100厘米之間。

三足圓香幾

5、矮幾

矮幾是一種擺放在書案或條案之上用以陳設文玩器物的小幾。這種幾，由于以陳設文玩雅器為目的，故要求越矮越好。

清 18/19世紀 黃花梨翹頭案微型幾

6、茶幾

一般以方形或長方形居多。高度相當于扶手椅的扶手。通常情況下都設在兩把椅子中間，用以放置杯盤茶具，故名茶幾。

茶幾

7、蝶幾

蝶幾又名“七巧桌”或“奇巧桌”。是依照七巧板的形狀創意而成的。它由7個形態各不相同的幾子組成。為了使用方便，把個別形態的做成雙件，這樣就不只7件，多達13件。這7種幾子的面板，其尺寸比例都要互相協調，有著極其嚴格的尺寸要求。

它比宋代發明的宴幾更為新奇。它不僅可拼方形、長方形，還能拼成犬牙形，這在園林建筑的陳設中，可謂別具一格。

七巧桌，別名七拼桌

8、琴桌

明代專用桌案中除棋桌外，還有琴桌。

清 紫檀木雕方勝紋琴桌

琴桌的形制也大體沿用古制。尤其講究以石為面。如瑪瑙石、南陽石、永石等。也有采用厚木板做面的。還有的以郭公磚代替桌面。因郭公磚都是空心的，且兩端透孔。

使用時，琴音在空心磚內引起共鳴，使音色效果更佳。還有的在桌面下做出能與琴音產生共鳴的音箱。其做法是以薄板為面，下裝桌里，桌里的木板要與桌面板隔出3~4厘米的空隙，桌里鏤出錢紋兩個，是為音箱的透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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